記得不久以前好像在雜誌上看到大S曾經說過類似的一段話。好像是說這個世界上有兩種人, 一種是遇到艱難的事情時會話很多又哭天搶地的,而另一種人在遇到艱難的事情時反而話變少還會反以笑容來面對。

這句話我想了很久,一直到現在我才覺得我是屬於後者的那種人。

心只要愈煩,我就愈不想講話。真的說得出口的都是不關緊要的事。真的說不出口的,才是痛到深處的事。

或許也正因為出口的總無“大事”,所以才總讓人覺得我這個人好像日子過得挺好,沒什麼大事操煩似的。

但一直到最近我才深深地記起來,我這個人從小就“超討厭”人們向我投以“同情的眼光”。

或是因為為病房待久了又老是體弱多病,也或許是因為從小沒父母陪在身旁的關係,或許是因為天生長得跟人家不一樣,家庭背景又拿不上檯面,也或許是因為從小朋友就少的原因⋯⋯反正不管是什麼因素,我從小對於“同情”這樣的感覺超敏感,也總是小心使用。

我的童年是我最不想要回憶的事。當然快樂的事情也有,但是痛苦難忘的事總是居多。人老了,那些兒時的記憶會淡化,也就當作從來沒有發生過了。再加上我總喜歡往前看,不太喜歡往後看,所以那些不好的回憶也就漸漸地讓我埋在地底六尺以下了。

一直到前幾天,與朋友在聚會的時候不知道在聊些什麼,朋友一而再,再而三地強調她的兒時有多麼地“可憐”,有個媽媽總是會打她~

我笑著回答:相信我,我了解那種感覺。

但她卻執意證明她的日子最糟,我的根本不算什麼。重點是,有誰知道我過的是什麼樣的日子?連老公、姊妹們都不一定知道的事情,一個我曾未提過童年的朋友又怎麼會知道我是怎麼熬過來的。

她硬是要爭辯她母親對她的刑罰遠比我的要來得嚴重。重要的是,這個朋友是個老喜歡讓自已成為“被害者”角色的人。每每她有力不從心的時候,總是動不動就拿起童年的往事來當做擋箭牌。(因為我有這樣的童年,導致於我的心智無法正常的發展,而無法達到今日別人要求我的成就等等⋯⋯)

我不喜歡太多的“藉口”,更不喜歡朋友總是自哀自憐的角色扮演。我總是苦口婆心地想要勸她,讓她知道自已的未來決定在自已的手裏,而不在那段倉桑的童年裏。困難的童年為的是要造就堅強的個性,而不是軟弱怕事的個性。但朋友總是聽不進去,三不兩時就一副她是咱們裏頭童年最淒慘的人。

那一天,也不知道倒底是什麼擢到我的點,害我當下就回口:我說過,你不是最可憐的人。

只是簡單的一句話,卻發現這話才一落句,我竟然講不出話來了?!

朋友是個難過的事講出來會寛心的人,我卻發現自已是個連講都不想講的人。童年的事,我寧願當作忘了,這樣我就會變得比較感激我現在的日子。

小的時候常生病,七天有五天都待在家裏。寄養的親戚們又老因母親忘了寄錢而生氣,所以待在家裏的我就無緣無故地成了出氣的對象。最慘的一次是被污賴我偷錢,整整被打得全身破皮流血,一整個月上課都得要站著上,因為坐著屁股會痛。考試考第一,老師發獎品帶回家都還會讓人說我偷錢去買玩具?!長大搬到台北以後跟半血緣的兄長住一起,又有個超變態的哥哥,每次心情不好就只會打我和妹妹兩出氣。常常被打得莫名奇妙~

再大一點,發燒到四十一度也不敢打電話給母親,自已敷著冰塊就當可以退燒。手臂被燒傷了也不敢找醫生,天天到保健室報到一個月。難過的時候喜歡躲著一個人哭⋯⋯

老實說,因為我不知道“同情”這兩字對我的人生能有什麼樣的貢獻,所以跌得再深,哭一哭,拍拍屁股也得要繼續走下去。

從小到大嘲弄的話又聽很多,年紀稍大以後連回嘴都懶,翻個白眼後日子還是一樣得要過下去。

但這一聊,竟不自覺地聊到心裏痛處了,竟然連話都講不出口了。這才發現痛還是痛,瘡疤去挖了還是會流血啊。害我回來一直思考,這些回憶是當作忘了,日子會好過一點?還是得像朋友那樣講出來才會學會如何寬心?

但每一開口,又總不免讓人投來同情的眼光,一感覺到那樣的能量,整個心又不自覺地防衛了起來。

所以不得不思考,這會兒難不成是要學會原諒嗎?

但我心裏頭這會兒倒也沒有怨誰怪誰啊?又哪來的原諒可言?要不是這樣的童年,又怎麼會造就今天的我呢?

若不是要學會原諒,難不成是要學會給自已一個擁抱嗎?但感激自已的事會做,給自已一個擁抱的事倒是頓足無措了。

這倒讓我不自覺地想:或許是因為從未感受過溫暖,所以這會兒就算知道得再多,我才會這麼吝於給予任何人幫助吧⋯⋯

 

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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