心靈寫真館 | RUOWEN HUANG

第六章

「你竟然連通電話都沒有給我？」

孫鈺彤嘟了嘴，滿臉的不高興。

原本還以為自己不打電話給江子壐，他應該會很沮喪才對！

卻沒有想到，他壓根子忘了她的存在，還是得等她打電話給他，他才記得自己是她男朋友的身份。

「子瑜剛從法國回來了，所以有點忙。」他回答得漫不經心，滿腦子還在思考子瑜罵他笨的事……

最近到底是怎麼搞的？

怎麼每個人都罵他笨？

他到底做了什麼事？

「子瑜？」孫鈺彤沒忘記她才是子壐親妹妹的事：「她什麼時候去法國啦？」

「大學畢業後就去了。」

現在想想，真的過了五年了……

怎麼時間過得這麼快，他竟然連一點知覺也沒有？

「不管啦！」她撒嬌似地摟上他的臂膀：「我要你賠我啦！上次在餐廳裏，我可是丟足了臉呢？！」

「那麼……」他不是個會哄女人的男人：「看妳想做什麼，就做什麼吧。」

他隨口應了句，任由孫鈺彤摟著他的手臂走來走去。

好奇怪……

怎麼突然覺得跟鈺彤出來是件這麼累人的事？

一直以來，都是這樣的嗎？

「志薰？」

孫鈺彤突而其來的叫聲，拉回了江子壐遠走的思緒。

他回了神，因看見邵志薰和羅昕傑的身影而不自覺地蹙起了眉頭。

「好巧，」他聽見孫鈺彤開口：「你們也在約會嗎？」

這真是世界最尷尬的畫面──

邵志薰在心裏頭低咒；為什麼，每次她跟羅昕傑出來的時候，總是會出奇不意地撞見江子壐？

原想拉著羅昕傑轉身逃離他們的視線，卻沒想到孫鈺彤竟然又叫住了她？

害她得非常、非常尷尬地轉回身子面對他們……

「是……」真是不知道該怎麼回答：「是啊。你們也在約會啊？」

看他們摟成那個樣子……

邵志薰暗罵自己多嘴；就算是白癡也看得出來吧？

「不如，」孫鈺彤靈機一動：「我們來個雙人約會吧？」

什？什麼？！

真是個讓她差點沒讓口水嗆到的建議！

邵志薰瞠大了眼，躲都躲不及了，怎麼可能會跟子壐來個雙人約會呢？

「我……」

「好啊。」

還不等她開口，子壐一聲輕描淡寫的回答讓邵志薰剎時又是大眼。

他瘋了啊？！

自己一個人約會就好了，幹嘛又要把她拉進來啊？

她急忙拉起羅昕傑的手，試圖想為兩人找個藉口離去：「我們還……」

「也好。」

卻沒想到，羅昕傑一點配合的意願也沒有，竟然也跟著他們瞎攪和？！

不會吧──

邵志薰有種欲哭無淚的無奈；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啊？！

不會真叫她與江子壐和孫鈺彤“一起”約會吧？！

「走吧。」

不等她抗議，孫鈺彤改上前挽住她的手：「我們一起去吃飯看電影吧！」

她求救似地望向身後的兩個男人，卻看見羅昕傑倒像是想趁機與子壐拉好關係似地，與子壐一同肩並肩地跟上她們兩個女人的腳步。

老天啊──

她不禁在心裏一聲哀嚎；真要讓她這樣下去，不如殺了她會比較快些吧！

* *     *

「你不覺得剛剛的電影很好看嗎?」

孫鈺彤挽著江子壐的手臂，一副小鳥依人的模樣，半依附在他的肩膀上說道。

只見江子壐點點頭，也沒有答話，就這麼讓她摟著手臂走路。

但跟著身後的邵子薰很清楚；其實，子壐最不喜歡這種超級八股的文藝浪漫愛情劇了！

他總是嫌它們太過與陳腔爛調，不切實際。

可是……

他竟然會為了孫鈺彤來看這樣的片子？

想必……應該是很愛她，才會這麼包容她吧？

不知怎麼搞的，光是這樣的念頭就讓她的心頭一陣緊澀。

「喜歡嗎？」

羅昕傑的語調斷然地拉回她所有的思緒，她回了神，反射性地回了抹微笑；天知道她剛剛根本沒有心情看電影。

光是看見孫鈺彤整部片都摟著江子壐的樣子，她根本就沒有辦法注意電影到底在演些什麼。

她黯了臉色，似乎一天所有的興緻全都沒了……

「羅昕傑，我……」

「我們去逛街吧？！」

志薰的話還來不及開口，孫鈺彤卻在這個時候改摟上志薰的手臂，硬拉著她往百貨公司的方向走去。

「真好。」孫鈺彤拉著她的手笑道：「妳的身高這麼高，現在街上比你高的男人，大概就只有子壐跟妳男朋友了吧？」

「呵、呵……」

邵志薰乾笑兩聲，也不知道這樣的話是讚美還是諷刺。

她以眼角望向一旁的江子壐，只見他老盈著臉上那抹五度笑容，也不知道腦子裏到底在想什麼？

難到，這樣很好玩嗎？

看她這麼難尷的模樣……

「子壐──」

孫鈺彤像是看到什麼似的，放開志薰的手臂後便改拉子壐往前面的專櫃跑去，志薰花了好一會，才意識到那是賣珠寶的專櫃。

她向來對珠寶手飾沒什麼興趣，尤其是看孫鈺彤跟子壐撒嬌的模様，她不得不懷疑，是不是個子小的女孩，就多了撒嬌的權利？

「子壐，」孫鈺彤嬌柔地依在他的胸口哀求道：「這條項鍊人家看好久了，你買給我好不好？」

這……

很讓志薰大眼的句子。

原來，當了女朋友之後，就可以這麼大膽地跟男朋友要禮物的嗎？

重點是，為什麼從子壐的臉上，她看不到任何的情緒？

她低了頭，無意間看到一條淚滴型的琥珀項鍊。

她一向很喜歡琥珀，不知道原來這種專櫃也會銷售琥珀飾品？

真是有點諷刺……

雖然心裏很喜歡這條鍊子，但這純紅琥珀，又淚珠型狀的墜子，看起來，就像是她現在的心情一樣……

帶血的眼淚。

「小姐，喜歡這條鍊子嗎？」專櫃小姐眼尖，似乎看得出志薰喜歡那條鍊子，順手便從玻璃櫃中拿出了那條鍊子擺到她的眼前推銷道：「妳的眼光真好，這墜子是琥珀中的上品，」她將墜子遞到志薰的眼前：「你仔細看看，裏面一點雜質也沒有，跟坊間的琥珀是不能比的。」

「對不起……」

突然的推銷讓邵志薰有點不知所措，急忙伸手想要推辭，但眼前的專櫃小姐又接道：「像這種純紅琥珀，外面很難找的。我們這，也只有這一條了。」

「我……」

「小姐，我們公司今天剛好有促銷，這條鍊子如果喜歡的話，可以打個八折給妳的。」

有沒有搞錯啊？

就算打了八折，也要幾萬元啊！

邵志薰心裏頭低咕道；剛剛稍微瞄了眼標價，雖然很喜歡，但那終究是她一個月的薪水，買不起的！

與其這樣，她不如去外面路邊攤，買個尼泊爾的琥珀，一條也才一千多塊，反正沒人知道的。

「喜歡嗎？」

羅昕傑突而其來的聲音讓她楞了會，隨即口是心非地搖搖頭：「沒……沒有。」

可是，心裏卻不禁自問；如果是孫鈺彤的話，應該會很不客氣地挽著子壐的手要他買給她吧？

只不過，這樣的事她就是做不出來。

「是嗎？」羅昕傑低身望了眼專櫃小姐手中的鍊子，輕輕地笑了聲：「像滴血的眼淚。」

可不是……

她心頭一緊，有那麼一瞬間，還以為羅昕傑發現了她心裏最深處的秘密。

「配上銀色的鍊子，感覺好悲傷……」

像是害怕羅昕傑的分析，會不自覺地將她看得透底，她急忙彎起了他的手，往另一個專櫃的方向走去。

「小姐──」

專櫃小姐看她似乎沒有回頭的打算，這才又回頭嘆了口氣，原以為到手的客人，又被跑掉了……

望著志薰彎著羅昕傑手臂的影像，讓江子壐的心裏頭不自覺地擁上一股莫名的情緒。

不喜歡這樣的畫面。

卻又不知道為了什麼？

他轉頭望向那個半皺著眉頭的專櫃小姐，腦子裏自然地浮現起邵志薰剛剛凝望那條鍊子的眼神。

她，向來不是一個喜歡珠寶的女人。

會以那種眼神望著那條鍊子，應該是很喜歡吧？

只不過，喜歡的話，為什麼又不買呢？

想著，他的腳步不自覺地走向那個專櫃小姐……

在專櫃小姐正準備將鍊子收起來之際，他順手接過那條鍊子看了眼。

讓人看了就覺得悲傷的鍊子……

他輕蹙了眉頭,不懂；志薰為什麼會喜歡這樣的東西呢？

「多少錢？」

他問了句，讓專櫃小姐頓時又是眉開眼笑：「今天周年慶，全場打八折！這條鍊子打折後是三萬八，很划算的！這種純紅色的天然琥珀，一點雜質也沒有，外面是買不到的……」

「幫我包起來吧。」

他遞給了專櫃小姐，彷彿價錢對他來說，一點也不是問題。

他輕揚了嘴角，突然發現志薰之所以不買，大概又是嫌它太貴吧？

「一條琥珀鍊子也要三萬八，是在坑人的吧？」孫鈺彤不知道何時走到他的身旁，滿臉不屑地望著那條樸素又不起眼的鍊子：「外面隨便買一條也才幾千元而己啊。」

但他並沒有接口，只是伸手自皮夾內拿了張信用卡給專櫃小姐。

看了很不舒服……

孫鈺彤嘟了嘴：「買給誰的啊？」剛剛看志薰站在這看鍊子，不會是要買給她的吧？

「買給妹妹的。」

妹妹？

「子瑜嗎？」她試探性地問了句。

但他一點回答的動作也沒有，這樣的動作讓她覺得有點嘔氣，不知道為什麼，自從跟子壐在一起之後，她發現他跟十年前的他根本一點都不一様。

感覺好陌生……

她總是無法猜測他的心裏在想些什麼。

而他的視線，又總是望著遠方，像是他眼中有著另一個女人一樣。

她不自覺地望向邵志薰的方向……

難到，子壐眼裏的那個女人，是她嗎？

「剛剛志薰在這看這條鍊子，」她不確定地開口：「你該不是要買給她的吧？」

只見他接過專櫃小姐遞來的袋子，面無表情地應了句：「志薰向來知道子瑜喜歡什麼。」

「可是──」

「走吧。」

不待她繼續開口，他早己轉身往邵志薰的方向走去。

為什麼……

望著他漸漸遠去的背影，孫鈺彤的心裏頭滿是不安。

為什麼，此刻的江子壐，一點也不屬於她？

* *     *

「吻我。」

孫鈺彤突而其來的話，讓在場的三個人頓時都大眼。

邵志薰差點沒讓剛吞下去的果汁嗆到。

為什麼孫鈺彤會突然說出這樣的話？

還大聲到大家都聽得到？

現在四個人這麼站在人來人往的馬路上，為什麼會這麼突而其來地要求江子壐吻她？

而她的樣子，一點也沒有方才那抹甜甜蜜蜜的模様，反倒像在賭氣一様……

她反射性地望向身前的江子壐，卻從他性感的臉上看不到任何的表情。

他在想什麼？

她不禁自問；又會怎麼反應這樣的問題？

見他一直遲遲沒有任何的動作，孫鈺彤這又開口：「如果，你真的愛我。那就在現在吻我！」

她的語氣像是個命令。

只見江子壐遲疑了一會，這便跨前走向她，順勢地摟上她的腰，傾身吻上她的唇……

不能看！

在江子壐的唇印覆在她的唇上之際，邵志薰急忙撇開自己的臉。

這樣的畫面，讓她的心像是在瞬間，要讓人撕碎一般。

為什麼……

要在她的面前讓她看到這樣的畫面？

像是存心要將她這十六年的愛戀，完完全全地踐踏在腳下似的……

「我們走吧。」

她拉著羅昕傑的手，轉身想盡可能地遠離這對卿卿我我的戀人：「別在這裏像個電燈炮一樣。」

望著她的臉刷白，羅昕傑關心地問了句：「妳沒事吧？」

「沒事。」她搖搖頭：「只是有點累，我想要回去了。」

「那麼，我送妳吧。」

回想起子壐和鈺彤接吻的畫面，邵志薰原想點頭答應，但江子壐溫熱的手，卻在這個時候從身後拉住她的手。

「我跟妳一起回去吧。」

他望向她身旁的羅昕傑，這又多做了一個解釋：「反正要回同一個家。」

羅昕傑楞了會，這便會意地點點頭：「那麼，改天見。」

也不等她開口道別，子壐拉著她的手，這便往另一個方向走去。

一直等到他們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，羅昕傑轉頭望向一方的孫鈺彤，卻看到她駐留在原地，似乎滿臉的哀傷。

這下子是怎麼回事？

他，不是剛剛還在吻她嗎？

為什麼她看起來會是這麼地難過？

想著，他又回頭望向兩人消失的方向，愈來愈有點糊塗了。

有哥哥，這麼保護妹妹的嗎？

* *     *

痛、好痛……

如果子壐再繼續這麼拉著她的手，那她的心會痛得連一點掙扎的力氣也沒有……

「放開我。」

那是在顫抖嗎？

她不禁自嘲；為什麼，連自己的聲音都不跟她合作了？

不想讓他聽見她口氣中的哀傷，她改用手試圖推開他緊握的手，但他的掌心卻猶如鐵腕般緊緊地拷著她。

為什麼要這樣？

她不懂；他剛剛明明還跟孫鈺彤卿卿我我，為什麼現在要這麼拉著她走？

「你應該回去找你的女朋友。」

「我可以送妳回家。」他不喜歡別的男人，送她回家。

她的家，向來只屬於他一個人的。

連子瑜，他都不喜歡。

「我不需要任何人送我回去。」她只是不想讓任何人看到她此刻的臉。

「既然要回去，那我們就一起回去。」

「可是……」她不了解他為什麼總是這麼理所當然：「你跟我，並不住在同一個地方。」

他楞了會；雖然不住在同一個地方，但不知道是什麼因素在作祟，他就是很難想像那個男人送她回家的景像。

只要是男人，都會趁機想要有更進一步的動作。

這樣的想像讓他有種無由的憤怒。

「難到……」他遲疑了一會之後才開口：「妳真的那麼喜歡那個男人？」

那個男人？

她不禁一聲苦笑；天知道她跟羅昕傑根本八字還沒一撇。

「我喜不喜歡他，跟你沒有關係吧？」

「我既然把妳當成自己的妹妹，自然有義務保護妳的安全。」

安全？

她一聲苦笑；多諷刺的字眼。

他之所以這麼帶她走，就真只是因為他把她當成妹妹？

她幾乎用盡了所有的勇氣，才可以掩飾住嘴裏的那抹悲傷：「自以為是地一副哥哥的樣子，你又不是真的我哥──」

她還沒有落句，江子壐突而其來的吻再度讓她的理智劃成了空白。

但，她沒有辦法流戀這個吻。

因為，剛剛子壐與孫鈺彤擁吻的畫面，還清清楚楚地烙在她的腦海裏……

想像著五分鐘前，他還那麼擁著孫鈺彤深吻。

這個吻，反讓她覺得噁心、反胃……

「啪！」

清脆的巴掌聲落在江子壐的臉上，乾脆地拉回兩人的理智。

他性感的臉上滿是困惑。

不是因為她打他，而是因為……

為什麼……

他不禁自問；為什麼，又吻了她？

他應該當志薰是妹妹的！

為什麼，總是這麼情不自禁地想吻她？

為什麼，總是氣她老是用話來頂他？

這到底是怎麼回事？

望著志薰此刻哀傷的表情，感受著臉上炙熱的巴掌。

他……

真的越距了嗎？

他的眼神裏滿是疑惑，只是楞怔了一會，這便轉身跨步離開。

也一直等到看不見他的背影，邵志薰的眼淚，再度毫不爭氣地落下她細緻的臉龐。

好痛……

她伸手摀上自己的胸口；到底這樣的心痛，要到什麼時候才會完完全全地消失。

她真的害怕再繼續這樣下去，她會連見他的勇氣也都沒有了……